圖文:徐澎
她曾是國民黨「國大代表」,卻因呼吁國共合作而遭開除黨籍,赴美謀生;她曾在聯合國秘書處工作多年,卻在晚年毅然放棄美籍回國定居……
南京東郊有一個美麗的月牙湖,月牙湖畔有一個美麗的富麗山莊,中國第一位女外交官、一百歲的袁曉園就住在這里。
室內開著空調,涼爽舒服。臨窗桌邊,袁曉園展開宣紙,手不抖,眼不花,拉開架式,一個大大的「龍」字一揮而就。望著這「龍」字,誰也想像不出,它的作者竟會是一位百歲老人。「不累不累,隨便寫寫不算什么。前段時間忙展覽,我每天都寫啊寫啊,也沒有覺得什么累。」老人樂呵呵地說。
袁老說的展覽,是在1999年5月9日。為慶祝老人百歲生日,江蘇省委統戰部、江蘇省文化廳等單位在江蘇美術館舉辦了隆重的「袁曉園詩、書、畫展」。透過這個展覽,人們可以了解到袁曉園不平凡的世紀之旅。
年少曾得「奇女子」雅號
1901年5月,袁曉園生于江蘇武進。她的外祖父做過知縣,伯父是翰林,曾為宣統帝師。父親袁勵衡是民國初年的銀行家,曾主持過交通銀行。袁曉園是家中的老大。「那時候,父親只為兩位弟弟請了私塾教師。我偷偷旁聽,并給弟弟們當槍手--作業都是我做,他們出去玩,回來買點小玩藝給我作報酬。鄰居家請了英語教師,我也去聽。就這樣,我學會了許多東西,也博得了一個『奇女子』的雅號。」回憶童年往事,袁曉園禁不住露出孩子般的笑容。
18歲時,精彩的外部世界使袁曉園再也在家里呆不下去了,她大聲向家里宣布:你們關了我18年,我要選擇自己的生活!時值南京舉行公務員考試,袁曉園以優異的成績被錄用為農礦廳長何玉書的秘書。這以后,曉園不僅努力工作,同時繼續習字練畫,1929年,在著名畫家林風眠的畫展上,曉園的畫竟也售出幾幅,使她樂不可支。
1930年,政府官員高魯被派往日內瓦任公使。一身闖勁的袁曉園找上門去,自薦擔任他的秘書。開始高魯不肯,但禁不住袁曉園軟磨硬泡,最后只得答應帶她出國,但費用自理。袁曉園開了一個茶會,請到場的朋友們支援盤纏,終于登上了開往法蘭西的海輪。也就是在這條船上,袁曉園結識了她以后的丈夫葉南。葉南是國民黨元老、時任江蘇省政府主席葉楚倫的公子,乘這條船去法國學習軍事。
袁曉園未去日內瓦,在馬賽告別葉南下船,進入巴黎大學學習法文。靠給大使館抄寫文件、為華僑代寫書信掙生活費,袁曉園辛勤攻讀。以后袁曉園又進入普魯士大學學習政治經濟學、在巴黎政治學院學習國際關系。
留學歸國任外交部專員
學成歸國,袁曉園在外交部任專員。三十年代中期,又被委任為駐印度加爾各答領事館副領事,成為中國第一位女外交官。袁曉園在領事館任職六年,正是抗日戰爭如火如荼之時,曉園不遺余力奔走呼吁,動員華僑為抗戰捐款、購買軍火轉運回國。這期間也鍛煉和顯示出曉園的外交才干。當地政府多次無理扣壓軍火,曉園據理力爭,她無所畏懼的氣勢和鋒利的外交辭令常使對方折服。「那時候,我可厲害呢,當地政府的人常在背地議論我,說中國這位女領事真兇。」
在印6年之后,葉南被委任為駐法國武官,袁曉園隨夫赴法。在法國,袁曉園受到戴高樂總統的接見,并曾被邀請與戴高樂總統一同步入凱旋門。
1947年,葉南奉調回國,這時袁曉園也被選為「國大代表」。袁曉園和葉南從民族大義出發,兩人聯名發出給國民黨政府的公開信,呼吁國共合作實現統一。蔣介石卻以「附匪有據」的罪名宣布開除葉袁兩人黨籍并加以通緝。葉袁夫婦在發表了脫離國民黨的告示之后,取道香港去了美國。
與夫反蔣棄職赴美
在美國的幾十年中,葉南做生意,袁曉園則主要在聯合國秘書處工作。曉園是以第三名的成績考入秘書處的,負責處理中文的文字事務。這一段長時間的中文實踐,使曉園對祖國的文字有深刻的感受。一方面曉園為祖國的文字自豪,「每次翻譯文件,英文的、法文的、俄文的、西文的,總是厚厚一冊,最薄的肯定是中文」。另一方面曉園也深知,中國漢字筆畫多,一字一音,確實難認,要使漢字成為國際通用文字,必須進行改革,實現漢字現代化。
袁曉園幾十年如一日,殫精竭慮,潛心研究,終于推出一套「雙拼帶調表意」的袁氏拼音方案,即《漢字現代化方案(草案)》。以后曾在北京一些幼兒園試驗,取得理想效果。
1974年,袁曉園應邀回國參加建國25周年慶典,將方案呈交周恩來總理,周總理指示將袁氏方案付印分寄各大專院校及有關單位,并安排曉園到各文字有關院校演講介紹。
1980年,袁曉園聯合海內外學者發起成立了「漢字現代化研究會」,把漢字現代化研究從單兵作戰提高到兵團作戰的水平。數年后,該研究會發展成為「北京國際漢字研究會」,定期出版會刊《漢字文化》。
放棄美籍回國定居
1985年,滿頭華發的袁曉園走進北京美國駐華使館,負責接待的文化參贊對前來諮詢「如何放棄美國國籍」的她十分驚訝。參贊說:總是有人來諮詢怎樣獲得美國國籍,你是第一位向我詢問如何放棄美國國籍的人!袁曉園回國定居后,祖國人民給她以極高的榮譽和尊敬,她連任第六、第七屆全國政協委員,擔任民革中央監委、北京國際漢字研究會會長、國際書畫藝術研究會會長,受聘為七所大學的名譽教授,享受政府特殊津貼。
袁曉園沒有兒女,回南京后與她的外甥一家生活在一起,過著愉快的晚年生活。老人愛看電視、看報,偶爾跳舞、打打麻將。午睡后的三個小時,或寫字,或作畫,這是老人的每日必修課。她的家里總是高朋滿座,來看望的,索畫求字的,探討學問的,絡繹不絕。
「夕陽未必遜晨曦,昂首飛鬃奮老蹄。春蠶繚繞千千縷,愿為人民吐盡絲。」這首《述志》詩吐露了老人自己的心聲,也讓我們走近老人,去發現袁曉園先生崇高的情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