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拾金不昧的曲線走向 招領處:被遺忘的公德角落(4)

2006年04月13日 09:41

  “純是靠美德,這就受限制”

  招領處里的空間并不寬裕,對于失物存放,只有前廳和后面的兩間庫房。但空間目前并不是問題。因為相較于以前,現在送來的撿拾物品數量要少得多。

  北京的人口數量相較于30年前翻了一番,流動人口也多,城市建設拓展到了六環的位置,但招領處接收的撿拾物品數量急劇萎縮。

  2005年,招領處接收各類物品1463件,比30年前1975年的122萬余件(其中11789件是建卡登記物品),減少了800多倍。

  “往這里送東西的個人非常少,一年也就三兩個。大部分都是派出所、社會上的出租車公司、百貨商店交來的。”王運宗接收的物品里,派出所送來的占大多數。即便是類似于商場等社會單位,把撿拾物品上交的也不多。

  “沒有法規約束這事兒,只是憑群眾的慣性思維來做——撿到東西交警察,純是靠美德,這就受限制。”王運宗說道。

  一旁的劉衛民插話道,“你隨便找個路口,你看有多少人是按照紅綠燈過馬路的,這還是在北京。光靠道德不夠,必須有個法規規定個底線。”

  陳衛民在剛來招領處時,每年接受撿拾物品3000件左右,近兩年一直維持在1400件左右。作為北京市惟一管理撿拾物品的機構,這反映了整個城市撿拾物品上交數量的下滑趨勢。

  數量的下滑只是變化的一角。

  走進招領處后面的兩間庫房,南窗的光線被幾個大貨架遮擋得嚴嚴實實,空氣散發著一種倉庫中獨有的霉味。

  五花八門的東西堆滿了貨架,電飯鍋、雨傘、舊衣服、鞋、舊皮箱,在角落處還能見到很多款式各異的拐杖——實在無法想象失去它們的失主是如何走回家的。

  “以前送來的東西還消毒,現在也不了,破衣服直接銷毀。”老警察王運宗在這里擔負著倉庫管理員的職責,每次有東西送來,他都要把里面的東西分門別類,一項項地整理干凈。許多時候,打開袋子里的衣服,會發現里面裹著已經腐爛的水果或長毛的食品。

  很多東西上面還有主人汗漬的味道,這些裝在塑料袋、皮箱里的物品被打開時,整個屋子立刻就變成了一間“毒氣室”。

  “每收拾一次東西都弄一身土,什么樣的東西都有。一些東西看起來沒有什么價值了,白給也不會有人要。好點的我們挑出來直接擺到展柜里。”

  王運宗所謂的“好點的”是指放在大廳里的那幾個展柜中的物品,它們被分成三類,一類是在靠近大門的木板上掛著的一串串大大小小的鑰匙;一類是碼放在木架上的各色錢夾;其余的是放在幾個大展柜里的物品,那里面有相機、手表、手機等物品。它們中間很少能見到當下的款式或昂貴的物品。看著它們,你感覺自己更像身處于街邊巷尾的舊貨商店。

  “我們這邊值錢的東西數量很少。”陳衛民回憶這兩年招領處接收的最貴兩件東西,一個是SONY的DV一部,他估計市價應該在五千元左右,另一個則是前兩年由地鐵安全管理辦交來的一部投影儀,這部價值一萬多的物品因為無人認領已于去年變價處理。

  鑰匙、皮夾、證件、相機、手機,這些身居前廳的物品,通常具有可以上網找失主的資格,其他物品很少。能上網的一年不過二三百件,占物品總量不到20%。

  “真正值錢的東西現在收不上來。”陳衛民說,因為這很多人常開玩笑地說他是“破爛王。”而社會上,卻常有人丟失值錢的物品。

  而一個在別人看來很普通的東西,有時卻對失主有特別的價值。

  陳衛民講了個故事,一位老人在西單商場丟了一雙手套,在得知商場已經將手套交到招領處之后,讓自己的女婿特意打車到招領處來認領。在外人眼里那雙手套可能連五元錢都不值,更別說那幾十元的打車費用,但老人就是要自己的那雙手套。

  但這種事畢竟很少,西單商場送來那一箱手套中,只有這一副回了“家”。

  招領處正在被社會遺忘

  在招領處的墻壁上掛滿了失主送來的錦旗。每面錦旗上都掛滿了灰塵,大部分都是上世紀的。

  從2000年搬到這里后,招領處就很少再收到錦旗。“來這里的人也少了,交通也不如以前。這趨勢是年年遞減的,一年一年跟過去就沒法比了。”王運宗告訴記者,現在這個房子是租的,一年30萬的租金,馬上就到期。

  因為一直在臨時地點辦公,所以到現在招領處也沒有辦法安裝公安專電。

  崔寶林負責失物信息上傳網絡的工作,因為沒有專電上不了公安網,他只能每月一次到總隊去上傳失物信息,這讓招領處的工作效率大打折扣。包括在查詢失主信息時也受到限制。“比如我們撿到一個身份證,用普通電話打到對方的派出所,他們是不愿意協助查詢的,這里涉及到保密的問題。”

  即使是“社會網”(internet)招領處也是在去年年底才安裝上。

  “這種通訊不暢也影響了招領處的歸還物品數量。”陳衛民說,對失主比較重要的是一些證、卡,通常會在派出所存放三個月,找不到失主的才會上交到招領處,招領處因受上網條件限制只能一月上傳一次信息,結果,即使聯系到失主,東西也沒用了——失主該補辦的都補辦完了。

  “招領處的工作實際是在萎縮中。”在陳衛民來到招領處之前,這里有一個正科兩個副科,在他接任時,已經不存在副科的編制了,人數也只有14人,經過2000年后2003年的機構人員下沉(下到分局、派出所)和退休,人數變為現在的5人。

  “現在收的東西少了,跟人少也有關系,像以前我們有兩輛車,人也多,有專人跑外聯到各單位進行宣傳。”因為人少,現在招領處的工作分工已經不明確了,很多事情需要五個人一起來做。

  即便這樣,還經常因為臨時任務而被抽調人手。2005年的春節,招領處只剩下陳衛民和王運宗兩個人,輪流值班了一個多月。今年夏天,張金陵還會被抽調一個月,押送未成年人回家鄉,去年被抽去執行這項任務的是劉衛民。

  “招領處有三老,房子老、東西老、人老。”崔寶林說,以前招領處的家具上面還雕有毛澤東詩詞——“宜將剩勇追窮寇,不可沽名學霸王”。現在的家具也多是上級機關換下來的。

  “你采訪我們這里一般上面都會同意,這里需要宣傳。”王運宗說,“精神文明建設是提倡,但它是個軟指標,花很大的力氣不一定會有很大的變化。我們這里從來沒有立功的,歷史上就沒有三等功,二等功更不用想。”王運宗說。

  現在的招領處,來人稀少,有時一天來不了一人。那種各界人士來參觀的熱鬧景象早已經不見了。王運宗說,“為了密切警民關系,幾年前招領處還主動聯系學校來這里參觀,對方也沒有直接拒絕,但后來都沒有來。”

  陳衛民講,有一次,一個三年前丟東西的人走了進來,詢問招領處里是否有他丟的東西。并不是因為他找東西找了三年,而是在路過這里時才發現原來北京還有這樣一個機構,于是就進來問問。

  知道北京有這么一個專門管理撿拾物品的部門的人,已經不多了。

  (《中國新聞周刊》;何曉鵬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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